中乙第4轮,拉萨城投在主场德阳迎战成都兴城,又站在蜀地之上,对于拉萨城投的四川籍球员代俊杰来说,是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开赛前,他小跑到客队替补席,与来访的成都兴城教练组成员魏群、周威拥抱致意。
时光恍如隔世,
那一刻,他脑海中浮现起的是在家乡成长出道,征战中乙的日子;
还是告别赛场后,与几位老大哥在业余足坛相聚的兄弟情谊;
亦或是为了重新实现梦想,几度经历的挣扎与坚持。
四年光阴,当他再次踏上职业联赛赛场,足迹走过两个国度,在大半个中国留下奔跑的身影,轻舟已过万重山。
宇任拓【追梦人·三十而立】第五期带来的是代俊杰的足球故事。
“我并不是有天赋的球员”
和大部分职业球员不同,代俊杰开始接受专业足球训练的时候,已经13岁了。上初中时,代俊杰加入了马明宇足球学校,原来是和同年龄段的毛勋等人在一支队伍。因为起步晚,后来他加入小一点的91/92年龄段,和代坤鹏、单夏露等人成为了队友。尽管家就在成都彭州,但他一个月只回去一次,周末基本留在学校里加练。因为他有一个对他要求严格的父亲,走上足球之路也正是源于父亲。
“我爸觉得既然我的起步比别人晚了,就该付出双倍的努力去追赶。”
正是严格的父亲,在他足球生涯重要的转折点,多次扮演了关键的角色。
”在同年龄段孩子里,无论是天赋还是足球理念上,我都是比较平庸的,比我有天赋的人大有人在,但是很多人后来不再踢球了。08年前后,是足球环境最差的时候,很多人都提前放弃了,我正是有父亲的支持和坚持在后来得到了机会。我走到今天,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踏实和勤奋,坚持和努力。“
代俊杰在都江堰欣宝替补登场
2010赛季,代俊杰和几位队友一同加盟刚刚从中甲降级的四川美联蜀。年轻的他获得了有限的出场时间,以替补的身份有过登场。两年后,他效力的都江堰欣宝迁往陕西,代俊杰考虑到自己发展,加盟江西联盛,并度过一个赛季。2013赛季,他经历山东滕鼎和甘肃奥鑫两家俱乐部,也曾到当时处于中甲的成都谢菲联试训,但是没能留下。思乡心切的他,在2014年还是选择了回家,加盟四川力达士。>>>>
离开后,心却没有离开
四川力达士的欠薪,让代俊杰决定退役,与自己职业球员的身份告别。
回到四川之前,代俊杰在外发展得还算顺利。“不过没有想到回来后,自己的生活轨迹反而变了。那时中乙待遇都不高,月薪5000元属于中等水平,1万就是高薪,和现在不能比。我要供房子,压力很大,每周踢完球之后不是去享受生活,而是考虑自己的生计。有赢球奖的时候还不错,但薪资断了,年轻没有存款,让我很无力。”
代俊杰效力于江西联盛期间
中乙的欠薪情况在那几年尤为普遍,后续邀请他的球队经济状况不理想,没有足够竞争力,代俊杰也不甘心去强队当替补。此时,恰好马明宇向他抛出了橄榄枝,“马哥请我去仁德当青训教练,我觉得这也是个机会,就过去了。”
带青训期间,他加入了由多位前职业球员组成的成都业余足坛劲旅——劲浪老友。“河马哥推荐我去的,魏哥和姚哥都在,还有周威,之前接触不多,以前都是看着他们在电视里踢球的,在我心里都是偶像一样的人物。”
和几位老大哥在一起踢业余比赛,聚会的时候,他们也会交流起场上的事情。“魏哥会和我说 ‘按照你的水平,可以踢的更好。难道因为业余比赛,就能水水垮垮的踢吗?你不应该只是这样的态度’。”
代俊杰觉得魏群的这番话对他影响挺大。
每日带青训,开车往返彭州与成都之间,偶尔踢踢业余球。这样平淡的生活中,代俊杰的内心却难以平静。他时不时打开电视看球,每当看到别人在唱国歌,心里还是涌出一股澎湃感。
“曾经这样一份的荣誉也属于自己,但自己出于赌气,把它丢了,感到很遗憾。看到以前的队友日常更新的状态都和训练比赛有关,我这人心态不太好,看到了之后心里就有一团火,找不到地方发泄。”
“爸,我要去踢球”
两件事,让他做了复出的决定。
看到儿子在家中消沉,代俊杰的父亲很直接对他说:“你一个男人,有什么事情就说,就去做,别在这里生闷气。”
这句话点燃了他心中的火苗,“爸,我要去踢球。”
在这件事情上,代俊杰的父母出现了极大的分歧。“母亲觉得我13岁出去踢球,就很少回家,做母亲的,总归是希望儿子平淡地生活,不要再走以前的路,太苦了。”
然而父亲觉得,年轻人就该有冲劲,有想法就去完成。代俊杰夹在父母亲中间,左右为难。
有一天,代俊杰因一事与父亲发生激烈的挣扎,心疼儿子的母亲看到情况,问了代俊杰个人的想法,他如实说到:“妈,我想去踢球。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可能重新复出,也会白走这一段路,但是让我出去试一下,我才能死心。如果不行,我就回来安安心心地当教练。”
彼时运动题材电影《破风》热映,主演彭于晏因肌肉和敬业再度走红,却也燃起代俊杰心中对梦想的又一次追逐。
“人有梦想,是肯定的,只有每天努力一点,才能靠近梦想更近一步。如果只是望着梦想,你永远得不到它。可能在过程中,梦想会破灭,但是至少你为此努力过。”
《破风》中的这句台词也点醒了他,短短两周之内,代俊杰下定决心,出去踢球。
“年少轻狂的之时,觉得自己不比任何人差,走哪里去都可以,不停换地方,在球队耍性子。现在晓得,和俱乐部对着干,肯定没有好结果,其实就是应该把自己该做的事情做好就行了。”
这份在一年多的空白期里思考的收获,在他的复出之路上,帮助了他。>>>>
揣着一万块钱出发
在过完27岁生日的第二周,代俊杰带着父亲给他的一万块钱,背上行囊,出发了。
父亲和他说:“你去买点运动装备,买上机票,钱不够了和爸说。”
到各家俱乐部试训,是需要试训费用的,父亲掏出的这笔钱成为了重归职业的起点。
在先后接触镇江华萨和合肥桂冠之后,代俊杰的个人能力均得到了俱乐部的认可。此时,他遇到了一位韩国教练,这位前韩国国脚邀请代俊杰去K2联赛试训。
“我很意外,当时他很欣赏我。我觉得这可能是我这辈子难得的一次机会,哪怕以后回来要重头开始,我都愿意出去尝试一下。”
“对于我这样10年来只在中乙和中冠踢过球的球员来说,到韩国第二级别联赛我真正感受到了什么事专业和态度。”
尽管因无法适应韩国联赛,他在试训后就回国了,但这段经历改变了他对足球的认识。
那时中乙已经开赛,他加入了正在准备冲乙的拉萨城投。在2017年的中国足协业余联赛中,拉萨城投击败沈阳东进,顺利拿到了中乙的入场券。
正在代俊杰在为重返职业联赛而备战的时候,拉萨城投在赛季揭幕前不久收到了没有通过准入的消息。
“我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样,他们可能一直没断过踢球,可我真的渴望回到职业联赛,有接近3年的空白期,不能踢中乙对我打击太大了。“
在他犹豫是否继续留在拉萨城投之时,主教练张彪的胸有成竹,让他定了心。
2018中冠,代俊杰曾获当场最佳
“我不是一个有天赋的球员,只能通过其他方面弥补不足。张彪指导来了之后,给了我直接性的指导,告诉我这个球会怎么踢,下一步会出现什么情况。对我这种悟性不是很高的球员来说,他的指点更通透了,在处理球方面比以前更清楚了。以前在其他球队,可能觉得自己是个累赘,把本分工作做好就行,现在在球队里,我是老队员,在场上会主动呼应队友,用自己的力量帮助球队。”
2018年10月,在中冠联赛四分之一决赛中,拉萨城投到访成都,挑战成都兴城。
“你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在家乡踢球吗?”
“想过会在四川踢球,但没有想过以客人的身份回来的,在我内心,一直觉得在四川踢球是件很美妙的事情,过往都是很好的回忆。”
在龙泉的那场比赛,对他而言,氛围不像一场中冠,更像一场中甲比赛,但由于“作客“的性质感觉颇为复杂。
2018中冠,成都兴城vs 拉萨城投
不要在退役时遗憾
2019年,如愿和球队一起出现在了职业联赛中,代俊杰的坚持收获了果实。
“有些东西,不去坚持,真的体会不到。以前觉得自己还年轻,不论走到哪里,都可以去占据一席之地,然而忽略了:俱乐部和球员之间是讲感情的。从球员的角度,也许只是和俱乐部签一年合同,打一年比赛,第二年有更好的平台又走了。那么俱乐部为什么要培养你呢?给你发工资,给出场机会,但球员很快就走了,俱乐部能留下什么?”
“我那个时候没想过这个问题,不停地跳槽。也许这家俱乐部需要你,给你机会,但下一家不需要,就没有出场机会了。来来去去,自己居无定所,感觉也很飘渺。”
“后来,我意识到自己应该长期在一个球队待下去,这样总会等来机会的。虽然18年年初因为球队准入,没有办法踢中乙,但我知道,只要俱乐部想长期运营下去,我留下来,好好训练、好好比赛,就肯定有机会,事实证明确实是这样的。”
如今,代俊杰不仅是拉萨城投的后防主力,也是球队的三位队长之一。
“利用这些时间,自己还能沉淀下来去想些其他事情,而不是每年一到年底,就背起包去找饭碗了。”今年将满30岁的他,也在思考未来。
“能够在职业赛场,真的很不容易,我会更加珍惜,希望接下来几年,多踢比赛。我这辈子和足球无法分开了,也在规划转型的事,现在享受足球带来的一切,不会在退役时为没有为好好珍惜自己的足球生涯而遗憾。”
希望职业生涯莫大支持的父母能够身体康健,自己也能完成成家这件大事。
2017年夏天,我在谢菲联基地第一次见到代俊杰,拉萨城投正在参加全国业余联赛大区赛。
一年后,在同一片场地,代俊杰和球队正紧张地为第二次冲乙之旅备战。
2019的春夏之交,还是在这里,他很豁达地和我聊起这些往事。即将三十岁,对于自己、对于足球、对于未来,他有了更清晰、透彻的感受。
三十岁而立,我想,有时候不是成家,不是立业这样的意义,而是同自己的和解。了解自己,依然追逐着梦想。
(本文部分照片来源于:董云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