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足球两度失去的黄金一代之二

上一篇谈到上世纪90年代后半段北京国安流失了几乎一个阵容自己培养的实力球员，其实在这之前10年，北京足球还流失了一批一点不亚于职业化后的那批球员。

80年代初，北京对足球人才的培养还属全国前列。记得曾雪麟从天津到北京担任主教练后，曾雪麟用挺浓重的广东口音谈到他的规划：“咱们北京队历来讲究技术和意识，只是要对‘小快灵’的风格加以改造增加对抗能力就有大提高。我目前选了一些对抗力强的队员，像刘清1米86，弥补了北京历来缺少高中锋的缺点。李辉也1米80，脚下细腻视野宽阔，还有个1米82的前锋杨朝晖，是少见的好苗子，有速度有技术。我从空军和八一队招来于景连和魏世立，他们踢中后卫，防守的力度会大大增加……”曾雪麟没有食言，他带队坚持北京队小快灵的风格，重用了沈祥福、刘利福等中坚，发现了李辉、魏克兴、杨朝晖、李公一、路建人、刘清等新秀，还有谷大泉、刘得利、陆相宾、张东平、贾广拓、薛继先这样技术型的选手以及北京自己培养的右后卫王仲兴、左后卫任嘉庆、夏宝柱，真正形成了攻击犀利、防守坚固的特点。北京队在1982年、1984年夺得全国甲级联赛冠军（相当于现在的中超，1982年曾雪麟主教练，1984 年孙云山主教练），1985年北京队和广东队在天津争夺足协杯冠军，那场比赛北京队势如破竹，以4：1大胜，连广州主办的足球报也惊呼北京队主宰了决赛（孙云山、金志扬教练）。三年联赛两个冠军一个足协杯冠军，体现了北京队成为国内一流强队。更令人欣慰的是国青队中获得世界前8的年轻球员北京就有6名，北京足球的后备军让北京球迷放心。

1985年中国青年队在莫斯科世青赛上战绩不俗首次冲进前8，取得了男足世界比赛的最好名次，也为惨淡的中国足球撒下一缕希望的光芒。这个队的主教练是北京籍的张志诚，队中有六名北京的球员，如果这批球员能在职业生涯善始善终，会使北京足球达到一个新的高峰，可惜后来大多数球员25岁以前就离开了北京队甚至绿茵场。这批后起之秀是高洪波、宫磊、李建栋、董玉刚、张炎、赵旭东，而且基本都是国家青年队主力。起初在阿联酋打亚洲出线赛时完全是如履薄冰。在1比0胜东道主阿联酋和2比1胜泰国的比赛中，更多的是靠意志力和运气的胜出。最提心吊胆的是对沙特，如果不是北京籍守门员李建栋扑出了几个必进之球，最后打不成2：2的结局，也拿不了亚洲冠军。从亚洲出线必须提到一个头号功臣高洪波，他包办了全部5个进球，这种一人独打天下的景况在中国足球史上还未曾有过。

不过之后发生了意想不到的“自残”行为，这次“过火”举动使得北京足球遭受水平大降和人才断档的后果。事情起源于1987年在广州的第6届全运会，北京队是夺标热门，连老国脚沈祥福和在世青赛上大出风头的高洪波都因年龄略大和略嫩而踢不上主力，两个守门员路建人、李建栋都是国家队队员。在人才济济的情况下，北京队竟然连前4名都没进去。没多久，北京市体委决定重新组队，由新任主教练搭班，将近一个队队员被处理，其中有国家队主力杨朝晖，有国家青年队的主力李建栋、董玉刚、宫磊、张焱，有当时中国朱波之外最好的右边后卫王文宗，有极具杀伤力被誉为好于高峰的李公一。他们的平均年龄还不到25岁。在今天看来,这样处理显然为北京足球实力下降埋下伏笔，因为球员们虽然有过散漫的毛病，却并没有什么严重违纪的行为，与今天的球员违纪比起来简直不算事。客观地说，那批队员是可以和辽宁争一争的，如果不是大变动，辽宁不可能“十连冠”，因为在这之前北京的甲级联赛冠军比他们多。

后来金志扬回忆说：“太可惜了，我虽然那时已经不是教练了，我没有责任，但仍然觉得对不起他们！”洪元硕指导说：“这是过火行为！”杨朝晖感慨地说：“如果不是这次‘砍杀’，辽宁的‘十连冠’要减几次，我们1982、1984两年拿甲级联赛冠军，他们还排在我们后面。”

那次过火行为后不久，北京队就降了级，北京球迷的执着是令人感动的，即使北京队降级，也有不少球迷写信给球队，鼓励他们尽快打回来。虽然第二年升上来，但毕竟让北京足球有了降级的耻辱历史。之后北京足球再也没有成为足坛“排头兵”。

北京队降级的确给了球迷很大震动，他们对于这次中国足坛罕见的行动十分不满，直到今天谈起那次举动，仍认为值得汲取。

那次造成北京足球断档的责任似乎是当时的北京市体委或者一些球员的散漫，其实最大的根源是政策的迟缓，没有把运动员当做运动场的主角。1982年北京足球队获得最高级别联赛的冠军，主力每人奖金才区区300元，那时辽宁的奖金已经几千元了。时任北京体工大队长的白金申代表市体委承诺，如果再拿冠军就发全国最高的奖金。后来北京雪花冰箱厂每年赞助北京足球队10万元，但体委留下一半，3万元作为差旅费，2万元奖金全队教练、球员分，梯队教练乃至食堂大师傅也参与分，每人到手的还是三位数，而这点钱到年底冬训还没到手。而让大家看不到希望的是不少球员面临结婚而房子毫无希望，如果排队10年也没戏，而那些不踢球进了工厂的发小儿都有不少分了房子，球员为了成家人心思走。而外省市一些球队拿了好成绩球员可以分到房可以涨级，以致发生了比赛中一些球队的队员和北京队球员聊天，甚至说：“你们赢了也没什么奖金，放我们一马算了，晚上请你吃饭。”一些老队员回忆因为希望渺茫所以思想瓦解了，心里想已经拿了一串冠军不过如此，以后能拿前三就对得起咱们的收入了。精神不振，这支几年内两获联赛冠军一夺足协杯的冠军之师就每况愈下了。

后来这些平均年龄二十三四岁的北京队主力球员进了工厂分了房，还有杨朝晖去日本踢球宫磊到塔希提岛踢球，只有高洪波等留在了北京队，把这些球员组织起来与新组建的北京队打十场比赛至少能赢7场。

这些球员本可以踢到职业联赛初期，但那时确实看不到未来，回首往事虽然遗憾却也符合当时的理想，因为年轻人不能不成家。

夺得这一连串冠军的主力后卫王仲兴（曾经担任过队长）感叹：“当年踢个晚场的比赛䃼助三毛钱，方便面二毛一包我们每个人是一包半，不过也挺好没落下什么毛病。但是我们在二体校的生活真的是对我们的身体造成了巨大的伤害，政治建校伙食巨差，大运动量训练造成了不少人血色素低下严重影响了身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