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故事,在足球界里比比皆是。我们常常惋惜天才们为什么不珍惜自己短暂的职业生涯,然而除非是球员本身,否则很难超脱地以上帝视角来看待身边的诱惑。
2018年夏天,德伦特的经纪人来电,问他有没有兴趣和荷乙的鹿特丹斯巴达队谈一谈。这支刚从荷乙降级的球队,希望在2018-2019赛季重新升上荷甲,他们希望在阵容中加入更多有经验的球员。
罗伊斯顿·德伦特仔细考虑了一下。两年前,29岁的德伦特选择退役。他厌倦了职业足球,厌倦了这份承诺很多却回报很少的职业,尤其是拖欠工资上。
▲2007年欧青赛,德伦特和纳尼(右)争抢皮球
时间回到2007年,19岁的德伦特志得意满,刚刚代表费耶诺德一队首秀。他在自己的小腿上刺了文身,左小腿是一个笑着的小丑,右小腿是一个哭泣的小丑。德伦特的意思是:“现在笑,以后再哭。”
这话不幸成为了德伦特职业生涯的缩影。
他出道即巅峰,先是在费耶诺德占据了主力位置,接着2007年带领荷兰U21在本土赢得了欧青赛冠军,他也当选赛事最佳球员。随后以1400万欧元转会费加盟皇家马德里,被誉为罗伯特·卡洛斯的接班人。
“我听说当时有16家俱乐部对我感兴趣,”德伦特回忆说,当时他觉得好像整个世界就在自己脚下,“我和巴塞罗那主席拉波尔塔见了面,和皇马足球总监米贾托维奇见了面。我几乎和所有大牌俱乐部的高级官员都见过面。很多家俱乐部给了一份五年的合同,待遇都差不多。”
德伦特的选择简单而直接,“当我听说皇马对我感兴趣的时候,我就下定了决心。”
▲2007年,德伦特和斯内德一起加盟皇马
在皇马最初的日子是愉快的,“所有人都热烈欢迎我,古蒂很酷,他是马德里的传奇人物。我和罗比尼奥成了好朋友,有时候我会去他家,他把地下室改造成了一个小型夜店。”
德伦特只用了23分钟就融入了皇马:在首秀对阵塞维利亚时,德伦特先是做了一个假动作,随后35码处的远射击中横梁并越过球门线。
舒斯特尔带领的皇马,这个赛季以85分赢得联赛冠军,领先巴塞罗那18分,队中有劳尔、古蒂、范尼这样的老队员,也有德伦特、伊瓜因、加戈等年轻人。
不过,舒斯特尔在随后一个赛季的12月份就离开了球队,那是瓜迪奥拉率领巴萨一队的首个赛季。舒斯特尔下课时,球队14轮过后排名第5,落后巴萨9分。
德伦特要开始适应新教练,同时也有新的竞争对手——他和马塞洛轮换上场。2009年弗洛伦蒂诺取代卡尔德隆成为皇马新任主席后,又开始清洗前任引进的荷兰帮。
2010年穆里尼奥到来,德伦特更失去了位置,他被租借到了赫库莱斯。德伦特总能在新加盟球队的前几场比赛中表现优异,在赫库莱斯的首场比赛,德伦特帮助球队2比0击败了巴萨。
问题的关键在于场外。一个刚成年的年轻人,突然有了巨额的工资,来到异国踢球,然后是被租借。如何消解这种寂寞?
德伦特的选择上组织社交晚会和扑克之夜。后来效力英国雷丁时,德伦特甚至在社交网站上抽奖抽出六个粉丝,来家里参加派对;在阿布扎比,他也曾通过网络组织使命召唤之战,并邀请获胜者参加他的专属生日派对。
他在场外的行为不断惹祸,效力赫库莱斯时,他曾因为无缘与皇马的比赛(租借合同规定他无法出场对阵皇马),随后连闯六个红灯超速驾驶被拘留。之后被租借到埃弗顿时,则是不断迟到,最后莫耶斯也对他失去了耐心。
德伦特在埃弗顿原本有一个良好的开端,前10场英超赛事,由他打进或助攻的进球达到了7个,要知道这10场比赛里,他又6场是替补出场。但他总是迟到,直到2012年默西塞德德比赛前再次迟到后,莫耶斯直接叫他滚蛋,德伦特后来说:“我本应该接受,但我当时顶嘴说,‘滚蛋(F**k off)’是什么意思兄弟?你才滚蛋。”然后德伦特就回了荷兰。
那年夏天,德伦特和皇马的合同到期。德伦特此时才25岁,依然有很多俱乐部希望引进他。但德伦特起点太高了,他说:“当时有很多人对我感兴趣,但是皇马仍然在我的脑海里,我很难放手——我把其他球队和他们进行了比较。我在马德里什么都有,包括我的房子。我很难忘记这一点。”
他唯一感兴趣的俱乐部是出道时效力的费耶诺德,他甚至找上门去,但没有达成任何协议。
他回荷兰度过了无所事事的几个月,夜夜笙歌,还开了一个服装店。这可是一个才24岁的球员,五年前还刚刚赢得了欧青赛最佳球员。
2013年2月,在六个月没球踢后,德伦特收到了来自俄罗斯超级联赛的阿兰尼亚的邀请。“他们知道我在鹿特丹开了个店,就不断来拜访。”德伦特说,“他们联系不上我,所以他们直接跑来店里了,有一天店里的人突然打电话给我,说来了几个俄罗斯人想和我谈谈。”
尽管听起来很吓人,但德伦特最终被说服了。他签下了一份三年半的合同,他又一次有一个不错的开始,他曾上演过帽子戏法,但球队最终降级了。
俄罗斯之旅还不算坏,他在一次球队聚会上遇到了安东·津加雷维奇,一个比德伦特年长5岁的商人,当时是雷丁队的老板。于是德伦特又去了雷丁,但一年后津加雷维奇就卖掉了球队,雷丁无法承担德伦特的工资,又把他租给了谢周三。
又过了4个月,德伦特跑去了土耳其的开塞利,签约两年半,但又遇到了老问题——拖欠工资。六个月后,当阿联酋巴尼亚斯SC成为第四家没有支付他薪水的俱乐部时,德伦特的耐心终于耗尽了。
▲德伦特混乱的职业生涯
德伦特又一次回到了荷兰,一个一夜成名而无法掌控自己职业生涯,继而因为一系列错误的选择而几乎毁了一切的天才球员,终于厌倦了职业足球。2017年2月,他宣布退役,开始专注于他的R&B事业,艺名Roya2Faces,他才29岁。
仍有许多俱乐部邀请他复出,但德伦特都拒绝了。他有了自己的唱片公司,他原本计划在2019年夏天推出首张专辑。他还有属于自己的服装系列,有一个健身房,开了一个香水店。他以自己名字命名的公司准备在荷兰、西班牙和苏里南购买和建造房屋。
场外的一切都很顺利,但他还是忘不了足球给予的快乐。
2018年夏天,德伦特接到了鹿特丹斯巴达的邀请。这份邀请的特殊之处在于,这支球队的技术总监亨克·范斯蒂和主教练亨克·弗雷泽,他俩当年在费耶诺德青训营看着德伦特长大的。
德伦特想,见见也是无妨的,他想的不是合同,他想试训一下,看看双方是否都喜欢。
在西班牙的季前训练第一天结束后,德伦特想,是时候回来了。“我觉得精神好多了,我很享受这样的生活,发现自己仍然还有价值。”双方很快就开始谈判,两周后,德伦特签订了一份一年的合同。
“我这样做是为了我的孩子们,也是为了弗雷泽教练。”德伦特说,“我非常尊敬他。从我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如何激励我。这次冒险给我一份合同,因为他知道如果不成功,他会受到很多批评。他和范斯蒂都支持我,我要证明他们是对的。”
事实证明,鹿特丹斯巴达的冒险是对的,球场内,德伦特整个赛季打进5球,助攻6次,帮助球队通过升级附加赛重回荷甲;球场外,他希望用自己的行动让更多的荷兰球员意识到品牌的重要性。
“我试图让球员们意识到,他们可以在踢足球的时候用自己的名字树立品牌。许多人只有在退役后才开始投资于不同的职业,我告诉他们,他们应在趁热打铁。”
他的提前退役,一方面是接二连三的俱乐部拖欠薪水引起的愤怒,更多则是由于这一行为不可避免的后果——他在场外大手大脚,不懂投资,签约许多经纪人,让他们去打理自己的财产。
“我曾认为自己无法和商界的成功人士交流,”事实证明他错了,如今,德伦特成为当地的榜样,他和许多团体分享自己的经历,从政府官员到街头教练,他的目标是让鹿特丹的无家可归者和老年人社区建立联系,他希望在球场外也能回馈家乡。
当被问到是否后悔太年轻就离开荷兰加盟皇马时,德伦特拒绝假设,“当时这个选择看起来很简单。但我现在31岁了,当时我签约皇马的时候才20岁,你无法把我和那个时候进行比较,那时候我还是个孩子,现在我已经是六个孩子的父亲了。”
唯一相同的是,他和年轻的德伦特一样热爱足球,笑容回到了他的脸上,如同他小腿上的文身预示的那样,最初的喜悦过后,他经历了挫折——但他从中吸取了教训,现在他已经准备好抓住任何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