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然是不可逆的结局,里皮将携马达洛尼等教练班子重新回归包括国家队在内的全级中国国字号队伍。
同时,不论是国内媒体报道的四年还是意媒透露的仅一年,可以肯定的是:
①年薪较之上一周期骇人的2000万欧/年,仍有涨幅;
②并非足协的邀约与签约,而是上层部门的直接空降指令;
③ 恒大集团依然是这桩签约中,在资本与管理两个层面的核心参与者。因而,包括“未来四年国足比赛场地全部设在广州”这样的条款,也就不足为奇。
此时此刻,对于资本与权力“说不清、道不明”的苟合,已经没有探讨必要。仅从比赛场地这一环来看,身为名义上的足球最高管理部门,足协应当比任何人都知道世预赛主办城市的「巡回承办」,对于吸纳赞助、票房营收、刺激当地周边消费的创收意义。
且不说2001年十强赛期间,几座城市携各自背后的金主、为了主办权在南勇面前挤破脑袋的场景,哪怕就是上一届的世预赛12强赛,足协也很清晰地将场地放在了沈阳、西安、昆明、长沙和武汉这几座非北上广城市,以拉动赛事热忱与内需。
因而如果真的像报道所言,广州(天河体育场)成为里皮国家队固定的据点,那么这种反经济逻辑行为的背后,其凸显的,可能便是中国足协在核心足球事务上“身份失焦”的尴尬。
从里皮之前的国足教练任期来看,眼下再度用高价将之请回,实乃“寻寻觅觅又兜兜转转”……
如果,在2018年初马达洛尼和里皮相继在常州U23亚锦赛和中国杯遭遇失败(这两项失败其实真的非战之罪)之后,有关部门能够继续坚定给予信任;
如果,在2018年夏天马达洛尼在雅加达亚运会上再度失败后,有关部门能够继续予以里皮支持、递上续约合同,而不是抛弃里皮的「大国家队战略」、单独组建U25军事集训队……
可能,也就不会有如今的被动。
但是很多事情,确实是无奈的。
2018年初U23亚锦赛的出局,标志着2017赛季施行的中超U23政策的失败,这让施政的衙方失了颜面;而2018年夏天亚运会的失败,又让里皮在组建国家二队等事务上,彻底失去了权力,也就失去了续约的资本。
在那一阶段,足协已于俄罗斯世界杯期间,会见了包括比利奇在内的众多名帅。里皮当时已经不处于权力机构的计划中。
只是,当急功近利的管理者意欲火速翻过里皮这一页时,“集训队政策”却又在2019年中国杯上遭遇沉痛打击。
这届杯赛,足协已经不再邀请威尔士、捷克那般的顶级强队来到南宁,但面对泰国和乌兹别克,原本计划中的国足教头卡纳瓦罗,仍是无能为力。
所以兜兜转转,今天的管理者们不得不以一种“丧权辱国”式的谈判姿态、和完全不符合市场价值与职业逻辑的高额佣金,请回年逾七旬、但已是唯一人选的里皮,去冲击身为甲方的中国管理部门根本无力再制定目标红线的2022年世界杯名额和2023年亚洲杯四强。
大权尽释、归化外籍球员助阵、2023亚洲杯主场之利、不设成绩指标、主场置于真正甲方(恒大)所在地暨自己的活动大本营(广州)、所到之处享受山呼海啸的“救世主膜拜”……
这可能是里皮从教以来,最轻松的一份工作吧。
然而,中国的舆论场却似乎极度乐于从“国足水平低下”的角度,“心疼”里皮……
同时,有一点可以看到:在反反复复十余年之后的今天,中国足球的水平与得不到机会的本土教练员的质量,已经一同出现了滑坡。
最典型的即是当年的高洪波,两次被上层力量安排的外教夺去国家队帅印,加上在2016年的塔什干赛后发布会上公然得罪有关部门……今时今日的高指导不但永久失去了执教国字号的机会,在俱乐部领域的资源也极度缺少。不得不说,这是中国足球的一大损失。
对于教练的培养,也许我们更应该去国外邀请“教练的教练”来培训国内教练,毕竟土帅与洋帅在理论深度、实践经验乃至精神层面的威望,其现实差距确实客观存在。
但这绝不意味着要一刀切!过度急于求成的作风,只会浪费太多本土教练苗子,无法从根本上形成培育和出产优秀土教的体系。
当那些和范志毅、郝海东同时期征战沙场的韩国人们(1969年的洪明甫、1968年的黄善洪、1973年的崔龙洙、1970年的申台龙)早已积累大量国字号执教经验,我们的名宿早些年或近些年,有没有得到管理部门真正的重视和培养呢?
这里说两个小故事:
一、2005年荷兰世青赛前,国青主帅克劳琛在香河基地进行U20队伍赴德国集训前的选拔。参加集训的球员共有88人,克劳琛从中勾选了24人;同时,德国人还让教练组中的中方人员以“背靠背”的方式也勾选24人——结果,两份名单完全一致。
二、2011年8月,中国足协在潍坊组织去葡萄牙的选拔训练营,即韦迪和万达集团推出的“留葡希望队项目”。当时足协让葡籍主帅卡洛斯圈定了25人大名单,同时让组建93年龄段U19国青的宿茂臻也圈定了28人——结果,其中多达23人完全重合。
纵观中国国字号的教练分布:在里皮团队于2019亚洲杯后下课之前,中国足协的技术顾问是德国人,男足教练和U23国足(95年龄段)教练是意大利人,U21国足(97年龄段)教练是荷兰人。
再看青少年国足,中国足协青少年技术顾问是法国人,U17国青(01年龄段)教练、U15国青(03年龄段)教练、U14国青(04年龄段)教练、U13国少(05年龄段)教练均是西班牙人,而U12国少(06年龄段)教练则是葡萄牙人……
五颜六色,四面八方。
当我们在大谈“欧美教练可以为我们带来‘先进的足球理念’”时,请不要忘了:迄今为止率领中国国青、国少从亚洲出线的,是清一色的中国本土教练!
上赛季中超与足协杯均保持着相当长时间夺冠希望、并在本赛季成为亚冠big4中唯一一支暂列小组第一的山东鲁能,同样是土教李霄鹏挂帅!
而包括里皮在内的一系列国字号与俱乐部外教,中国资本界近十年来(以2010年恒大涉足足球为节点)所花费的巨大人员薪资和一系列高昂的政务接待费用,究竟其中有多少真正泽被了中国足球、尤其是基层青训与普及呢?
这其中我们很难去量化估算,但是从成绩来看,从2010年到2019年,中国青少年国字号队伍17次征战亚洲各级赛事,只有2次闯进8强……
一个国家的足球生长,仅仅依托一个高价的大牌教练团队,很难得到长足的、根本性的拔高。想要实现科学的腾飞,必须拥有一套完整的“四级人才输送网络体系”:
① 塔基:基层足球代表队、足球传统学校;
② 中层:体育运动学校、重点业余体校与俱乐部梯队;
③ 高层:各省市自治区代表队与俱乐部一线队;
④ 塔尖:以中国男足为核心的国字号系列队伍。
但是很可惜,在往往受制于多方掣肘的中国足球政商环境里,太多的既得利益诉求,压过了体育内理的循序实践。从而导致了眼下仅在主教练选任一事上,就陷入了反复不尽的「寻寻觅觅又兜兜转转」。
伴随这份「兜兜转转」的,是付出巨大的经济代价和人才浪费:如果在2019年亚洲杯前能够续约里皮,既可以避免如今邀请其吃回头草的高昂“赔笑费”,同时亚洲杯也可作练兵、培养2022世界杯适龄球员,而不必以一个均龄近30岁的老兵阵容去阿联酋保住里皮的晚节。
2022世界杯和2023亚洲杯又将是一场豪赌,它是一项嵌入国运的国家工程。是红是黑,我们唯有静观。
(下图:2019年3月23日,中国和意大利签署了关于共同推进“一带一路”建设的谅解备忘录,意大利由此成为“七国集团”(G7)中,第一个正式加入“一带一路”倡议的西方发达国家。 里皮受邀,参加了与中国大大的会见)